陈功鳌
本文作者以梵二会议召开五十周年庆祝活动为契机，再次学习梵二《教会传教工作法令》，并结合教宗保禄六世在1975年12月8日所颁发的《在新世界中传福音》劝谕，做了牧灵及神学的反省。
引言
1962年10月11日，随着教宗若望二十三世（JohanesXXIII）在圣伯多禄大殿所致的开幕词，拉开了全世界著名的，具有深远历史、现实指导和世代征兆意义的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的序幕。此次会议时间之长，规模之宏大，成果之丰硕，内容之丰富，涉及范围之广，都堪称历史之最。今年是梵二会议召开五十周年、《天主教教理》颁布二十周年之际，教宗本笃十六世颁布《信德之门》手谕，宣布2012年10月11日至2013年11月24日为“信德年”，教廷信理部亦作出了“牧灵指引”，此实乃我圣教会再次宣示信仰、见证信仰、传扬信仰的有力举措，是天主赏赐的宏恩，更是激发我辈信众福传热忱、努力践行基督训诲、活出基督徒“地盐世光”身份的良机。有鉴于此，我静下心来闭门阅读了《梵二文献》。由于我是服务于牧灵福传第一线的基层牧者，对《教会传教工作法令》情有独钟。该法令在绪言里即称：“教会受天主派遣给万民，作为‘拯救普世的圣事’，为了其本身所有大公性的基本要求，并为了遵从其创立者的命令，努力向全人类宣布福音。”（AG 1）第二号中又说：“旅途中的教会在本质上即带有传教特性，因为按照天主圣父的计划，教会是从圣子及圣神的遣使而发源的。”因此，所有神学研究或学科都应有“传教”的幅度，所有培育圣召的学校都应有“传教”的内容。传教是我们在教会内神学教育的目的，传教的精神应使我们所有的神学学习、实习充满活力和希望。梵二《教会传教工作法令》、教宗保禄六世的《在新世界中传福音》及若望保禄二世的《救主的使命》（Redmptoris mission,1990）都是近代教会重要的有关传教方面的文献，包含了传教的各个层面的训导。但愿藉此抛砖引玉，激发更多的主内兄弟姐妹、教会同仁及有识之士去关注、反省、支持、推动福传，寻求福传新的契机。
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在其《救主的使命》通谕中，以传播福音的观点来看今日世界。我们能辨别出三种情况：第一是针对民族、群体和社会文化的背景中，基督和祂的福音尚未被人认识，或缺少足够成熟的基督徒团体，教宗称此为“向慕民传教”的本意；第二是具有足够和健全教会结构的基督徒团体，在这些团体中，教会实践其活动和开展牧灵照顾，寻求更有效的途径和方法；第三是中间状况，在失落了信德或不再认识自己是教会成员中的人群进行所谓的“再福传”或“新福传”。我认为还有第四种情况，就是已经有其他宗教信仰的人们，我们应与其进行广泛的宗教交流，唤起他们的良知良能和对神的敬畏，帮助他们鉴别良心。
历史和神学的背景
虽然十九世纪是教会向外传教的高峰，不少以传教为志向的男女修会都在此时创立，比如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比利时圣母圣心传教会、美国马力诺传教会等如雨后春笋般成立，极大调动了广大教会出外传教的积极性。其范围包括美洲、非洲、亚洲和太平洋群岛。但在二十世纪中时，已开始遇到传教士被其所在国政府利用等问题，这问题一直延续到梵二之后。不少人发出疑问：在非基督徒中间的传教工作是否适合？基督徒与非基督徒常生活在一起还有传教区吗？传教不是被宗教间的对话取代了吗？对每个人良心和自由的尊重，不是排除了要人归化的努力吗？在所有的宗教中，不是都能得到救恩，还是依靠良心及真理的指引生活，何必还去加入天主教会呢？
造成传教思想危机的这些疑难，有其历史和神学的背景。首先，当殖民主义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逐渐衰弱的时候，不少人看到历史上的传教活动和殖民活动关系密切，当反殖民主义浪潮高涨时，传教也就没有好的名声，教会的社会形象受损，教会在人民群众中的公信力、诚信度降低，这怎样去传教呢？教会在社会上是另类、异己分子，本来力量就很单薄，加之“无神论”的宣传势头大，危机更严重。（这是台湾辅仁大学神学院院长，耶稣会会士，曾庆导神父在《以福传传递生命》一文中的观点）。
而1970年之后的神学讨论，对梵二大会议精神和讯息了解得有多深？时至今日，梵二召开已经50年了，普世教会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内部调整，适应、更新而充满活力），对外广开大门、友善合作对话，以开放姿态面对新世界。检讨我自己，全面地系统地学习“四个宪章”、“九个法令”、“三个宣言”没有，只是为我所用，像查阅资料、写文章或讲道时引用一两段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看法与普世教会保持一致；我教区45个堂区，只有一个堂区系统地组织教友逐字学习，而且还是一位教友带领，而教会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还好这位本堂神父大力支持，三年内完成了学习任务，但是贯彻起来难度较大。一是牧灵指引没跟上，二是真正深入理解、吃透精神不够，三是不能结合教区、堂区实际开展各项牧灵福传工作；四是传教经费严重不足等制约了“梵二”精神的贯彻；五是不能有的放矢地开展研讨活动。其他堂区，特别是偏远的堂区，老教友的堂区根本没有听过什么“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更不要说基本内容，基本精神了。这是我的检讨和反省，觉得今后乃至较长时期，“梵二文献”都是加强学习的内容。
在当今世界，多元化、多极化深入，世界经济也陷入低谷，金融危机尚未消除，地球温室效应严重，第三世界国家的苦难加深，南北半球之间社会经济差别变得越来越明显，这促使了富有国家和教会的援助行动。本来这是很好体现福音精神和价值的良好现象，但人类生活的超性思想被忽略了，而社会正义取代了信仰的成分，包括教会的好些社会服务机构很少渗入信仰价值。比如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中，可敬的教宗本笃十六世代表普世教会给予关注、祈祷、捐助。而捐助项目就没有赋予宗教层面，融入到政府的社会救助中去了。体现不出福传的价值，而基督信教则不然，昨天我在我的城市看到一辆CRV黑色越野车上面书写醒目的“香港华人基督教协会捐赠”，人们一看就对基督教会产生好感，而这位牧师没有在大街上搞什么福传，就是开车让人见到此情形也在传福音，让人认识基督的爱呀！这不值得我们天主教人士反省吗？
另一方面影响传教极大的是在同时期出现的“宗教神学”。在梵二之前，已有不少的神学家反省非基督徒的得救问题。而现在出现的“无名基督徒”、“明显与隐含的教会”、“一般与特殊的救恩史”、“所有宗教都一样”等等思想，严重影响了传教热忱。地方教会极需听到教会训导当局在这方面权威性的牧灵指导，梵二五十年来的《教会传教工作法令》在今天应做一些探讨，去具体地真实地体认他的时代讯息。
从以上一些现象可以看出梵二会议的精神即使在神职界被接受的程度也是相当薄淡，神职人员观念的转变及福传意识的觉醒的过程也是相当艰难的。修院培育在这方面还是个空缺，一时难以填补，全国修院神父进修班开设梵二会议文献的讲授，但也不全面。有的修院开办近30年了，从未开设这门课程；而老教友传统思想模式根深蒂固，福传意识的复兴相当困难。
一、为什么要向外传教？
以上从历史的神学的背景分析了阻碍福传的一些思想理论等，但梵二会议的与会教长们在天主圣神的带领下，看到了天主圣三内的生命、福传的动力，所以在《教会传教工作法令》一开始的绪言里就提出了以下五点，值得我们深入反省与神学思考。
1、受天主派遣给万民的教会是“拯救普世的圣事”；
2、紧随着梵二会议的《教会宪章》（LG 48）所说的教会在本质上具有传教性，所以教会有责任把天主的救恩喜讯带给全人类；
3、教会传教活动的来源和动力是三位一体的天主，传教来自于天主父的旨意和永恒救恩计划，虽然天主无时无刻不在世界中，深透人类历史，但藉降生成人的天主圣言——耶稣基督，救恩来到了我们中间；“基督徒从圣父那里派遣了圣神，使在人心内履行救赎工程，并发动扩展教会的工作。”（AG 4）。
4、耶稣基督从童贞玛利亚那里取得肉躯，生活在我们中间，为我们罪人死了，又从死者中复活，为让我们人类从罪恶与恶魔的奴役中解放出来，并能分享这逾越奥迹；
5、复活升天的基督又派遣圣神到世界上来，在人心里施放救恩，促进教会的广扬。教会受基督的派遣，把救恩传播到天涯海角（宗一，8），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授洗（玛28:19）好使此人得救。
在这种神学思想指导下，《传教》第六号才给传教工作一个确切的定义：“教会派遣的福音宣传者，走遍全世界，以宣讲福音，在尚未信仰基督的民族及人群中，以培植教会为职责。”这种特殊工作常常被称为“传教”。
在《传教》中，我们知道人必须相信基督以获得真理，而教会是基督的肢体，教会是天主启示完满真理之所在。因此，经由教会接受其宣讲和洗礼是必要的：“传教工作的动机出自天主的意愿，‘因为祂愿意所有的人得救，并得以认识真理。原来天主只有一个，就是降生成人的基督耶稣，祂曾奉献自己，为众人作赎价’，‘除祂以外，无论凭谁，绝无救恩’。所以，每一个人因教会宣讲而认识基督，必须要归附于祂，并和祂及称为祂的身体之教会藉圣洗连接在一起。基督‘曾亲口明白地训示信德及圣洗得需要，同时确认了教会的需要，而圣洗则是进入教会之门。所以，如明知天主藉基督耶稣所创立的天主公教为得救必经之路，而不愿加入，或不愿在教会内坚持到底，便不能得救。’所以，虽然天主有其独自知道的方法，能够引导那些因自己的过失而不认识基督的人，得到为悦乐天主无可或缺的信德，可是宣传福音仍是教会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也是神圣的权利。”（AG 7）
梵二另一重要文献《教会宪章》在这问题上的看法比较严厉，在提到“在非基督徒”中所有的真善的成分，教会都视之为“接受福音的准备”。它同时指出“不幸多次有人为恶神所骗而神志昏迷，把天主的真理视为虚妄，舍造物主事奉受造物，或醉生梦死好似天主不存在一样。”（参阅LG 16）所以在梵二看来，其他宗教或文化不象有些人说得那么理想和完美，即便这样，正如LG16在开始的时候在就总论“那些尚未接受福音的人，则由各种方式走向天主的子民”，我认为这是教会对外开放自己、接纳他人、心胸开阔、心怀全体人民的有力见证，摒弃唯我独尊，只有教会才有救恩，掌握真理的形象，是天主救恩走向人类、是教会不封闭自己的具体表现，广为人民接纳，广为尊重的良好开端；但这也是对教会传统的挑战。推动地方教会的文化共融不仅是牧灵工作的重要任务，也是教会执行新福传的迫切需要。梵二《教会对非基督宗教态度宣言》的理解是这样的：“天主公教绝不摒弃这些宗教里的真的圣的因素，并且怀有诚恳的敬意，考虑他们的做事与生活的方式，以及他们的规诫与教理。这一切虽然在许多方面和天主公教所坚持、所教导的有所不同，但往往反映着普照全人类的真理之光。然而在天主公教传扬，而且必须传扬基督，祂是道路、真理及生命，在他内人类获得宗教生活的圆满，藉着祂，天主使一切与自己和好了。”（NAE 2）
二、福传使命的根在哪里？
《教会传教工作法令》中这样说：“传教工作的动机出自天主的意愿，‘因为祂愿意所有的人得救，并得以认识真理。原来天主只有一个，在天主与人之间的中保也只有一个，就是降生成人的基督耶稣，祂曾奉献自己，为众人作赎价。’” （AG 7）所以，福传使命的根在于：
1、承行天主圣父的旨意
不是为了人的光荣，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吩咐和派遣，不是为了某个集团或团体的利益，也不是为了我们得天堂赏报，甚至不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得救才去传福音。而是为了承行天父的旨意，是无条件、无怨无悔地去传扬福音。这也是我们福传不竭的动力的源泉，是我们基督徒灵性生命的源泉。主在派遣宗徒们去传扬福音时，常常赋予他们权柄（参谷3:14—15，谷6:7，路10:19，玛28:18）这权柄的根源就是天父的旨意。我们即是奉天主父的旨意，带着福传的使命，行天父要我们行的事，我们就信心十足，就什么也不要害怕。因为天父是我们的依靠和力量。主说：“不要怕，从今以后，你们要做捕人的渔夫！”（路5:10）。
2、基督的派遣
主说：“我派遣你们”，“你们往普天下去！”所以，传福音不是因为我们自己要去传、不是因为我们喜欢这项工作，而是主耶稣基督亲自吩咐派遣。没有派遣，就没有使命，没有明白自己是蒙派遣的，我们的使命就没有根。就正如罗马人书说：“但是，人若不信他，又怎能呼吁他呢？从未听到祂，又怎能信祂呢？没有宣讲者，又怎能听到呢？若没有派遣，人又怎能去宣讲呢？”正如经上所记载：‘传福音者的脚步是多么美丽啊！’……所以信仰是出于报道，报道是出于基督的命令。”（罗10:14-17）可见这位派遣我们的主基督，是曾经为我们死而复活的主，是为了我们的得救而交付自己生命的主，所以我们的一生是归于祂了。而不再属于我们自身，祂的爱是我们福传的最深动力。“我生活已不是我生活，而是基督在我内生活。”圣保禄宗徒说：“基督的爱催迫着我们”（格后5:14），因为他对基督的爱在其内心催迫，他又说：“我若传福音，原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因为这是我不得已的事；我若不传福音，我就有祸了……我原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但我却使自己成了众人的奴仆，为赢得更多的人……对软弱的人，我就成为软弱的，为赢得那软弱的人；对一切人，我就成为一切。为的是总要救些人。我所行得一切，都是为了福音，为能与人共沾福音的恩许。”（格前9:16-23）在外邦宗徒保禄传教的背后，有一位伟大的救主作他坚强的后盾，是基督派遣了他，是基督的爱激励着他，促使他在各种“软弱中，艰难中，迫害中，困苦中”，在“拷打、监禁、暴乱中”，在各种“死亡的危险中”，“有锁链和患难在等待我”，面对这一切，他都能泰然处之，欣然接受，且充满喜乐，因为他深知派遣他的是谁！
3、圣神的作工
主给我们使命，同时也给了我们应许，应许与使命同来。祂给我们最大的应许，就是派遣圣神。祂将圣神倾注在我们身上，并藉着圣神，祂自己永远与我们在一起。主说：“看，我要把我父所恩许的，遣发到你们身上”，“你们领受圣神吧！”“看，我同你们天天在一起，直到今世的终结。”这是施慰之神、恩保之神，多么安慰人心。这就要求我们不靠己力，靠自己的才华去传福音，而是靠圣神的能力，这福传的使命不单是我们的工作，首先是圣神的工作，是圣神与我们一同作证（若15:26-27，宗5:23）。人会失败，但是圣神从来不会失败；人看外表，天主却看内心（撒上16,17）。天主圣神在我们心中，我们就什么也不畏惧，因为那在我们内的比这个世界更大。（若一4:4）
综上所述，传教最基本的动机是出于爱，而这爱是天主圣三内的爱的满溢和流露。这圣三内的爱正是“创造”、“救赎”、圣化“的根本缘由。所以圣子被派遣，以致整个教会被派遣，传教士被派遣。教会的本质是传教，也是天主计划的一部分，藉着自己的见证，教会要把天主的爱传给人类，把天主圣三的生命传给人，把人类引导到基督的信仰、自由与和平中，就是“为拯救普世的圣事”的原因——籍外在可见的临在，产生内在的救赎恩宠（AG 5）
三、反省与瞻望
教会一诞生，“向外传教”就开始了。伯多禄在五旬节的宣讲，结果就有3000人的领洗。保禄宗徒被召叫为“外邦人的宗徒”。宗徒时代由圣神带领，宣讲死而复活的耶稣，以耶稣为中心，那时没有发展到今天的神学理论；而现在已是梵二会议召开五十周年了，为什么教会的传教进步不大呢？当然原因很多，但我想要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神学性的，也是我们讨论的教会文献的中心，我们是否宣扬耶稣基督作为天人间唯一中保，人类唯一救主，是否把基督福音带给人或把人带给基督，是否真的传福音了呢？
当前中国教会神职界对福传使命的觉醒与灵性生命的复兴；一个教区或一个堂区的福传工作好坏，与神职人员有直接的关系；福传工作重心不突出，工作目标任务不明确，分辨不出天主要自己当前所要做的事，把握不了信仰真理的核心与教会工作的重心，没有制定长远的福传规划设想、计划等远景目标，激励人们奋发努力；将有限的精力、宝贵的时间消耗在无谓的争执和一些次要事情上。（宗6:1—7）
在教区工作的具体运行中，应将人才建设——圣召培育、传道员培育、会长培育纳入工作的重心；极力协调组织建设；专向设置福传专用资金，保障传教工作的开展。教区及个堂口负责人应把握主次，将主要精力用于基督徒领袖的培育工作；树立教会的正气，抵御俗气入侵教会的肌体；凝聚分散力量等等。与同道们反省、分享这些，抛砖引玉，激发大家热爱我中华圣教会。正如香港的徐锦尧神父所言：“我爱我的教会，不是因为没有缺陷；我爱我的妈妈，不是因为妈妈没有缺点；同样我爱我的教会，不是因教会没有缺陷。”让我们在天主圣神的带领下，在梵二文献光辉照耀下，践行梵二会议的《教会传教工作法令》的精神和要求，同心同德，肩负福传使命，复兴中华圣教吧！
参考书目：
（一）文 献
《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文献》，上海：光启社，2005年。
教宗保禄六世，《在新世界中传福音》。
（二）参考资料
《神学论集》，台湾：辅仁大学。
刘德宠著，《重负与使命》，圣心蓓蕾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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